2014年11月16日 星期日

很有感覺的陌生地

      
        昨天走了一趟竹塘,送內人去那兒教會參加她一位同事的追思禮拜;還不到五十歲就因腫瘤而離開,且餘生拚著病體支離忍著身上的痛指導學生的木笛隊到日本比賽,甚至瞞著孩子賽前出現在東京的會場,事實她已經要依賴輪椅行動了。一個比我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別世,甚至我們有相同的病因;追思會我不忍進入,除了我都沒見過她這層外,也許又因這時間我另去竹塘這小地方尋找某些東西。
       竹塘不是我的故鄉,甚至去年我才第一次來過;可是在我成長過程,耳朵聽到這地方無數次,我們家曾經住在這裡多年,彼時我還沒出生,父母在這兒還只有四個孩子,而後來又生了五個男女。在此地長成的兄姊常懷念滿懷地對著弟妹提起這裡,父親可能在這地過了他人生中最是風光的時段,因此去年的那一趟跟昨天,我有來尋找父親的動機;即使我家在65年前又因父親駐所調動而搬離竹塘。
        內人在教會的追思禮拜憶起故人而淚下闌珊,同時間我為尋找父母舊日生活足跡卻心思洶湧;踩過巷弄,走過田邊,其實一點都不熟門熟路,也很想路旁請問一位老人家,說65年前在電力公司服務所任主任的某人您記得嗎?而冷靜想來,恐怕記得乃至知道這問題的人都與父親一樣已作古了。那時代過去了多久,街道也不是當時我兄姊嬉戲的造景,居住的宿舍早經拆去重建,父母的人際關係應是在九泉之下重逢;所以內在的追慕事實中都會空氣間浮現『不可能』這樣來警醒我,而我還是隻身踽踽,去看了絲瓜黃花,削開絲瓜皮層間有絲許的透明黏液,黏住我與這小地方的某些情緣嗎?

        事有巧合,本就與侄子約好回家鄉吃中餐,內人抆拭淚水離開教會,趕忙驅車趕回伸港汴頭費時一小時,這樣的途程即是當年父母兄姊回鄉的距離;現今我駕著裕隆轎車,65年前他們是需要轉兩趟車再步行20分鐘才能抵達,我在方向盤前方,心思卻是父母的辛苦行程,我的四個車輪跟耗油如何換搭他們當年的輾轉?後來跟比我早回到老家先與侄子們吃飯的大姊二姊問起那時他們要從竹塘回汴頭路怎麼走,姐姐說先乘台糖五分仔車(小火車)到田中,轉搭台鐵回彰化站,再坐彰客班車到伸港水尾,下車還要走20分鐘回到庄頭。我的車程估算隨著她們敘述路線方向也腦中轉折,突然記起好像祖父就在父親任職竹塘那時辭世,身為長子的父親在這樣轉車曲折如何趕回奔喪。二姊說剛好媽媽生下三姊坐月子,父親一接噩耗,急著帶大姊二姊還有三歲大的大哥,就這樣一路地兼程返鄉;二姊還說到了水尾街上下客運車還要趕著走回老家,因為她年紀小走不快而挨父親斥詈;父親喪親哀痛在遙遠路程裡心腸糾在一起,根本沒顧慮到幼女腳力不及。今日我手撫著方向盤,僅須用一腳踩踏油門、煞車,心中自在只是為了趕回家鄉嚐嚐姪子的精心羊肉爐;在竹塘尋不到父母的生活著痕,同此路程得讓我感受65年前的父親。早上我在竹塘田埂拍下絲瓜黃花的鮮豔,現在內心實在也有聯繫到父母親情的明亮;有些浮雲的藍天,究竟是給我今早不一樣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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