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0日 星期二

〈Night Fever〉

        剛剛看了哈林跟陶喆唱起70年代的歌,兩人合音的Bee Gees還能神似。從早期真嗓的〈In The Morning〉、〈Massachusetts〉到Disco時代的〈Stayin' Alive〉、〈Night Fever〉、〈How Deep Is Your Love?〉,Bee Gees豎起那時的大纛,於是各個模仿者紛紛壓著嗓子,學著他們兄弟的合聲。街頭有很多盜版的黑膠(LP)唱片賣著十幾二十塊的價錢,所有年輕人都唱著假聲;也帶動了『學生之音』唱片的大行其道。那時租屋在指南路45巷,同住的會計系學長家境殷實,所以房間有一套唱盤音響,每天放了Bee Gees,傳到室外客廳;我們雙股不由自主地跟著抖動,手部也車輪似般滾動。那時風靡的Disco基本舞步啊!當然那唱片是正版的。
        除了Bee GeesDisco的風潮還因為一部電影──《週末夜狂熱》『Saturday Night Fever』。約翰屈伏塔John Travolta演的義大利裔青年,白日工作時不盡心,只期待夜晚到來換上美服,到舞廳裡盡興地表演新的舞步;跟玩伴每天過著灰色、無望的生活,到後來發生了朋友墬橋的悲劇。現今所見的John Travolta圓臉大肚,可能想不起來他在《週末夜狂熱》裡的俊美線條跟全白西裝。大三的暑假,從木柵搭236趕去新生戲院看這部電影,身邊有一位學妹;呵,一個暑假的過往。會計系學長那時每天也有一位同班女友陪他回住處,學姊跟大夥都相熟;不想畢業後,本來預期有好音的班對,到底也分開了。之後我到高雄上研究所,有次師友聚餐,電梯門打開,赫然是那位學姊;當時眼神相對無言,其實就算坐下來,也不曉得說些甚麼。
        71搭機飛慕尼黑,漢莎航空座位的娛樂設施不多,無法入睡要打發十三個小時航程,就轉了電影頻道,居然就找到了《週末夜狂熱》從頭看完32年前的西門町再回到飛機旅途。片中OS播來〈How Deep Is Your Love?〉,經典的舞會慢舞曲子,大三大四跳過多少次,歌詞都被了下來至今未忘;剛才一路和哈林跟陶喆唱整首。John Travolta《變臉》時在我心中舊有記憶全然破滅,就像劇情無根青年對人生的失落感;這一段那一段戀情的嘎然倏止。

2015年10月17日 星期六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聽了唱了近四十年的英文歌,一直就覺得SIMON & GARFUNKEL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1970)是最揪扯我心的一首,它代表所有人類的溫馨都不應該吝於發出。所以最近很多『療傷系歌曲』的說法,而三十幾年來,這首歌撫慰了所有英語系普羅大眾的心靈;其他語系國族多少也有人體察歌詞中呵護受傷內心的立意。1975年四月,老蔣辭世;電視播了一個月黑白且經『淨化』的節目,所有正常節目包括綜藝、音樂時間預定表全部取消;當時最夯的歌曲,隨時都在撥放著秦孝儀詞黃友棣的〈蔣公紀念歌〉:「翳惟總統,武嶺 蔣公;巍巍蕩民無能名…………….」。整個台灣陷入被塑造逼壓的悲傷氛圍,很多人連走在街上都不知所措了。五月中旬,電視台節目復舊;那個週末下午,余光在台視的《青春旋律》在莫名的一月全島啜泣後復播的第一首,就是〈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余光說所有英文歌迷就用這首歌來紀念憑弔過去的時光;啊,當時少年不識愁滋味,「拿香跟拜」,看了MV後,好像整個整月遭鎖綑的內心,好像突然看到光線透了進來,接下來鉸剪伸向我。之後我多次以『學生之音』的唱片,聽了SIMON & GARFUNKEL所有歌曲〈The Sounds Of Silence〉、〈Mr. Robinson〉、〈The Boxer〉、〈El Condor Pasa(If I Could)〉、〈Scarborough Fair〉,品讀歌詞;雖然英文能力並沒有因此好來,但總是領會到音樂到底有些救贖的可能。現在再看兩人的演唱會,雖然拆夥已近二十年,也都垂垂老矣,不像當年稚真,而歌曲如今聽來仍令人有點潸然。

2015年10月8日 星期四

五更鼓

        〈五更鼓〉據了解是由明清時期流傳於江蘇的民歌〈孟姜女〉演變而來,早年流傳閩粵;推估應為鄭成功率軍來台,兵民離鄉背井,多以「五更鼓」抒發思鄉之情。原為車鼓歌舞小戲曲調,後經歌仔戲吸收,深受民間喜愛;節奏緩慢、曲風哀戚,藉以抒發男女之情或少婦閨怨、相思。現傳〈五更鼓〉曲詞,小男女夜間暗裡私會,初更到五更纏綿,只恨良辰苦短,不甘驟離,「五更更鼓天要光,恁厝父母叫食飯,想要開門讓君返,手按門屏心頭酸。」男女「遂相奔誘」,露骨風情,與明代馮夢龍所蒐〈掛枝兒〉民歌都可能是老夫子口中的鄭衛淫靡之樂 
        〈五更鼓〉結構為七言四句,題材與「七字仔」、「四句聯」相同,是昔日台灣福佬人慣用的歌詞形式;車鼓小戲在屋前大埕搬演,由於男女之防,禁止婦女與男子扮演戲齣,而由另一男子捈脂粉,綁頭巾去女角。由於兩人本是男兒身,所以唱唸偷情情事,女角不由心理自我暗示,女性化戲文越是妖媚入骨;男角面對眼前男身,更為挑逗而無所顧忌。是為『落地掃』演出。 
江蕙唱真是歌精,雖然父親是布袋戲演師,但是以一女孩子家,幼時應該很少跟著父親演出,料想她對於民間戲曲雜調應不會太熟;可是唱起較具戲曲雜調風味的台語歌,如〈五更鼓〉、〈心糟糟〉、〈雪梅思君〉卻都能掌握當中小曲重要轉折處。在〈五更鼓〉每一更最後一句歌詞的第二字以五個音符舖演出三拍,而且每個音高差距不多,能轉音且嘔吟岀情味,江蕙唱出民間歌謠感人之處。
一更更鼓月照山,牽君的手摸心肝,阿君問娘要按怎,隨在阿君的心肝。
二更更鼓月照庭,牽君的手入大廳,雙人相好天註定,別人的話不通聽。
三更更鼓月照門,牽君的手入繡床,雙人相好有所央,較好燒水泡冰糖。
四更更鼓月照窗,第一相好咱二人,與君相好有所望,阿君僥娘千不通。
五更更鼓天要光,恁厝父母叫食飯,想要開門讓君返,手按門屏心頭酸。
但是另一思考是,流行曲子如是來自民間戲曲雜調,是應保留原味,還是有必要給它新生命?就像國語老歌《郊道》,某些老藝人都很願意嚐試唱一下它特殊的韻味;它的出處卻被人淡忘。其實它是邵氏公司黃梅調電影《血手印》中的插曲,劇中淩波飾演的林肇德深夜赴約在路上所唱;原唱者也就是淩波,片中字幕標記由顧家輝重新編曲、陳又新填詞。但是既是『重新編曲』就必定有原曲。很多人不知道這曲子是來自江南的一種戲曲『高撥子』,通常是以嗩吶或海笛伴奏,唱句高亢,多安排在行路或抒發心聲的劇情;後來也給京戲吸收成為唱腔或音樂之一。來自戲曲的曲子成為流行歌曲(三四十年前的歌廳或電視歌唱節目經常演唱),也許多人不知來自戲曲『高撥子』(會唱京戲尤其唱老生行當的人唱來最能表現箇中阿堵),但是總知道是黃梅調電影的插曲,那到底是因為現代西式樂團伴奏而就唱得平板一點,還是要唱得五聲音階的味道?各有所好,可我總覺得今日歌者如能理解原味,對於這首歌的動聽,必會有幫助的。

2015年10月5日 星期一

『蜜唧』

蘇東坡之所以受到人們的尊敬,就是因為他能上能下,並且始終與老百姓很近。他被貶到海
南島,可以和島上的原居民一起過很簡單的生活。可是坡翁在海南島近一年的生活,也有他的困境;即使再艱難,他都還有飲食生活上的品味要求。海南島上土著日常吃食的芋頭、野菜、海鮮,對坡翁來講是很難下筯;熱帶海洋性氣候,午後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又常常令坡翁在酒後急抓椰葉遮雨仍是濕身淋漓。而讓他甘心自屈上奏向皇帝求情,希望赦回大陸最主要的原因,卻是為了『蜜唧』。

土著嗜喜吃一種鮮味,到野地尋得鼠輩的窩,耙開土塊,找到剛出生幼鼠,身間一根細毛都無,全身還幾近透明的通紅,就是上品;整窩帶了返家,以野蜂蜜灌入這些細鼠腹中,再抓起尾巴,每人大快朵頤。幼鼠遭人撥弄當然唧唧呼救,然仍是被置入人人喉中。此謂『蜜唧』! 坡翁在惠州任內已見過如此吃食而作嘔,怎知臨老再遭貶到這樣噁心嘗鮮原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