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爾趣-----捷克這小鎮幾百年都沒有變，只是多了汽車

捷克KRUMLOV

鬍渣與悶雷

       

天外悶雷沉沉，我在家面對鬍渣須須；呵!可是返國後一直沒刮過鬍子，把歐洲的風雷溫度黏著帶回來?或是在Frankfurt剃了鬍子後從此不撫雙頰就想要變成俾斯麥肖像?今早凌晨窗外雨聲潺潺，晚上則密雲不雨，雷聲只吹進悶風；這樣惱人，再雨下不下來，明早我真成鐵血首相啦。

『鱟杓』、『飯篱』及『鱟潃』

      『鱟杓』、『飯篱』現今很多人已不知何物。『鱟杓』（台語音ㄏㄠˇ ㄏ一ㄚ）、『飯篱』（音ㄅㄥ ㄌㄟ）是昔時爐灶前舀湯水、菜飯的廚具。以前資源不足，起意將食用後去肉只剩硬殼鱟魚盡其用（舊時又有俗話：「殺（音ㄊㄞˊ）鱟殺到目屎流。」意思說鱟是節肢動物，肉實不多，取下無幾；而且清理不易，所以有辛苦殺剜不甚值得之嘆），拿殼做為舀起釜鼎中煮食器具，稱做『鱟杓』。今日，員林市場還有一攤標榜以鱟杓炒出蚵麵，其味古早。另外農家種出瓠瓜除了吃食外，還可中剖分半，再挖出果肉，曝曬成硬殼，用途類似鱟杓，稱為『瓠杓』。後來鱟魚量少，物資漸多，改以鋁板彎出半圓錐體漏斗型，尖端密合，再用木條釘上成為持柄；也可以舀起大量湯水。

     『飯篱』望文可知是以竹篾編成，型樣有如杓子；因竹編有縫隙，可以濾掉湯汁，多用來舀起菜飯乾取。舊時農家早飯，勞力都吃乾飯，婦孺為節省或下飯只吃稀飯，如何一鼎煮出兩樣？即是米飯已熟時先拿『飯篱』舀起，這時濾下飯泔（泔者飯湯，閩音ㄚm。潘者淅米汁，即洗米水，閩音ㄆㄨㄣ；又為餿水可餵豬之意）回流鼎中，甩乾米飯以另鍋盛裝供勞力吃；餘大鼎中繼續熬煮，飯泔量多，即是稀飯。

       閩南俗話又把大話矇人叫做『鱟潃』「ㄏㄠ ㄒ一ㄠˇ」；此意為何？『潃』者男精也；精汁不過幾cc，如有男人自誇其潃出可以鱟殼盛裝，必是夸言不實，騙詐之談。

《一代宗師》觀後

       夜裡在電視上看完王家衛的《一代宗師》，光影絢爛影像，及雋永且寓有江湖人世哲理意味的對白，讓我第一次感受發狠買了55吋薄型電視的價值。可笑的是終於完整地看完一部王家衛電影，慚愧之後，究實深凜於他建構影片中沉厚的人文意象，是華語電影少見的；即使是李安比對王家衛，也稍嫌澆薄。關機就寢後，輾轉翻滾的思潮不息，就決定下筆。

     《一代宗師》從結構上來講，其實是失敗之作，此指觀後給人留下的印象是故事是演繹官若梅（官二，章子怡飾）一生，而葉問（所謂《一代宗師》）反而是邊配，只是官二此生情愫繫著對象；因此片中梁朝偉沒有多少演出機會，大概只有兩種表情：微笑跟關注。這種安排，不知是編劇或是剪輯的問題？官若梅在香港跟葉問重遇，說了「你知道1940年的大年夜，我在哪裡嗎？」幾分鐘後，影像來到從前的奉天（瀋陽），字幕直豎映出1940年大年夜，開啟官二在火車站對馬三的復仇決鬥場景；整部電影本事就基調定了下來，我恍然大悟：主角是章子怡，最多再加上她爹官寶森（王慶祥飾）；梁朝偉演技被浪費了。《一代宗師》就是官家故事，是八卦形意師門恩仇錄；一離開家鄉（師門），官二先生滯留香港就僅能靠鴉片來壓制肉體跟心中痛楚。《一代宗師》中舖演官二一生，摘要出主題，就是官二最後對葉問無望地道出：『說人生無悔，那是賭氣的話；人生若無悔，該多無趣啊！』

      章子怡在大南茶室向葉問告別，這段演出是所有她的表演最傑出的一次。配合中年與煙癮成害瘦削的化妝，章子怡終不絕艷；最出色的是眼睛，空洞無神，具相表演出為父報仇之後，她就成行尸走肉，人生早在奉天車站就駛入終點。那是1940年大年夜，難怪她告訴葉問大年夜她是在哪裡；對有心人回顧一回生命的璀璨，然後人生且氣息奄奄。所以看過章子怡那麼多片子，這段獨白讓我覺得她是會演戲的明星。但是梁朝偉後來對她的談話，章子怡右眼滾下顆淚珠剨然斬斷她精彩的演出；我不以為地然提出，官二在此時應該無淚了，因為她說了：「說句真心話，我心裡有過你；喜歡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這是除了父親以外，讓她掛心的男人；這樣的告白證明她內心已空，連掛心都沒了。所以章子怡應該要靜靜仍是雙眼無神地聆聽梁朝偉說話。

      韓星宋慧喬戲份不多，但卻是為了章子怡的官二先生而遭致犧牲。片中所飾葉問夫人不管是幫晩歸的丈夫擦澡，還是梁朝偉為她洗腳，都是被刪減過多的家庭溫情；其實可以好好著墨，細描葉問在戰前的生活，也可以襯映葉問與官二在感情上面壓抑的某些因素。可惜擦澡洗腳這麼很中國舊社會式婚姻男女最貼近的互動，在章子怡出場後顯得那麼無關緊要。

      家庭小夫妻的小溫存相對於金樓這種『堂子』銷金窟，男人言事酬酢乃至於發洩獸慾都在這裡，家屋無虞是活生生的存在，且都是印象鮮明；可是王家衛把『堂子』場景拍得很好。金樓當然雕鏤華麗金綠，但這樣背景中還有裝填入人物、音樂等元素，才能活靈活現回復三○年代聲色場所的韻致。我們看到姑娘們畫細眉燙著中捲瀏海，穿上改良旗袍的頂上眼珠子是很社會現實的探索；點胭脂的小嘴形張啟唱著戲曲，南曲北調聲響把恩客抓進娛樂世界。王家衛用心形塑這個聲色叢林，要是不借助大陸北方工作團隊的記憶努力拼湊，生長在香港的大導演或不是那麼有把握復刻三○年代的『堂子』如此逼真。編劇把江湖門派的縱橫交關安排在這樣的銷金窟，其實也有趣。習武有成的男人在這裡比武較勁，而不是像一般獵豔男子只是想親暱胭脂；圍觀的從業姑娘個個睜目以待，其實可以化作武俠電影雙雄對決的場邊風景，山林樹木圓目櫻唇，香汗淋漓也煞是可觀。這就是我最讚賞王家衛把電影拍得人文氣息厚重的地方，任何出現在片中的身影都是值得觀影者細看深思；街上燈影下看到兩次的流浪狗亦是如此，狗兒又隱喻啥事？

      有關腳色除了官家父女外，另外我們看到不再搞笑的趙本山，引退的江湖大家其實仍是舉重若輕人物；對這片子而言，葉問武林中閱歷是需要這種把人生過得超越凡境的老人提點，所以開館授徒規矩不像普通拳腳武館。這老人是兩個官寶森合成，所以他能長壽無憂。

      南來大家還有八極拳宗師『一線天』（張震飾），這腳色是否僅是告訴觀眾避亂南來香港的名家如此等等，據說張震戲份在剪輯中被刪去不少；所以總覺得『一線天』此人物與葉問無關，或許王家衛以後發行導演版會給人揭開謎底。對王家衛最該唾棄的就是偶俗地讓小瀋陽在戲末演出個小腳色，很嚴肅的電影竟要硬塞進去『春晩』的相聲小品；到底是片商要求還是王導的失誤？張震少之可憐的戲份居然包含進去突梯荒謬的這一段拜師小品，王家衛真是對不住擁護的影迷。

You're the wind beneath my wings

       奧斯卡懷念這一年離世的電影人，故人肖像播後，老牌貝蒂米勒(Bette Midler)演唱＜You are my hero＞,曲中最動我心腑就是她唱出：You're the wind beneath my wings.我人享受他人戮力所得，應是感恩惜福，常念能者猶如在我腋下支起。嗜喜觀影者當然要感懷電影工業及從業先進的盡心，才讓我們得其聲光娛樂。

     《春風秋雨》的黑人媽媽離開了，她如泣如訴的黑人藍調，公館東南亞戲院黑暗中，觀眾受激動再走出場投入暮靄，晚飯就不思了。前曾悼念過彼得奧圖；《阿拉伯的勞倫斯》那對炫惑人的藍眸子，《將軍之夜》的假象與神經質，這位從莎翁劇場出身的大腕永遠是我認定的演技派。年輕如菲利普-塞默-霍夫曼(Philip Seymour Hoffman)初印象就出現在《女人香》，是個不敢面對事實的同學；大家最有記憶還是《不可能任務3》的毒梟，他得影帝作品卻罕知。西方影壇也不得不注目曾經的東方好萊塢，特別緬懷邵逸夫。在我國小五年級看過《南國電影》這本邵氏公司發行的電影雜誌，曾有期專刊，大概是二十周年慶，旗下明星圍攏邵爵士拍大團體，邵先生右腳踩在勞斯萊斯保險桿，意氣風發溢現鬥垮香港對頭「國泰機構」的喜樂，頂上標著盤絲洞《西遊記》的場景，岳華飾的孫猴子好像跳上轎車上頭。邵氏片頭音樂揪出我們多少回想，有太多武林俠士就由片頭後跳出來；李翰祥的風月片鏡頭風格式地遊過巷弄；現今已沒有人唱黃梅調，邵氏早就不提供影迷歡樂悲愁，卻是都一直期盼那支片頭音樂。這是邵爵士擘畫香江好萊塢邵氏影城的魔幻寫實，華人電影很久沒有如此魅惑了。

回到不是家鄉的故地

      不是故鄉的返回，在早晨下雨之前，車子停入信仰中心宮口廣場；回憶中沒這座宮廟的金碧輝煌，應是十多年前才修竣。喔，我已搬離這近海住地四十幾年，我在這兒渡過了小學；這麼久年月後，我關上車門，背了相機往村內走。昔時隔日就須幫父親沽酒的雜貨店遭一座樓房遮住；過路對面有母系長輩住那兒，三合院沒有人走動，長輩早已仙往，大磚瓦房空寂得很。後來整個早上時間走踏村內，所有三合院大略當年外觀，接近牆口，倚在大門外向裡探尋，張不開口，無以暫借問；沒有一個廂房單門彳亍出人影。人老了還是走了？鏡頭留置下這些房子側影，明後天整理照片時再回顧今午的拍攝，靜止眼前的將會是陌生而少些回憶。我住過六年的庄子，從家裡走路上下學，每天有不同路巷走遛；還有課後假日找同學穿街走道串門子，任一小徑難不了我，僅是幼時腿力不比今時，小學時似是上學路程漫長。如今再穿過庄子走到母校，約略花不了多少時間；腿長長了嗎?還是四十多年逝去，整個村中景物在追憶裡只能以影像外貌存住，沒有任一人由廂廊走出喊了我，「你幾時回來的？」隨意在小學拍些照，這僅為跟母校同一校名的教育機關，新穎的黌舍也找不回在木麻黃下嬉戲的我；回到不是家鄉的故地，今日只在路旁遇見一位老婦，想喊她一聲卻又恐認錯舊鄰的我，踩踏油門，離去吧！雨追著車子像是村子要趕我離開。